最近看膩買來的書又重回圖書館挖書,日前正好在博客來專欄看到江鵝小姐的文章,大意是家族旅行是爸媽去玩不是你去玩,因為文筆靈巧親切又鄉土幽默到心有戚戚焉,加上我是個愛鵝人這種俗爛膚淺的理由,就在這兩天挖回了她寫的兩本書,先看了《俗女養成記》。這是本有關她的兒時成長生活散記,但沒想到身為七年級後段班的我,小時經歷會跟六年級後段班的她這麼來電50(這什麼古老的節目),讀著一路被逗樂卻也猝不及防掉進記憶的坑洞,被倒了一大桶洋蔥。 我也曾因扁鼻被捏過鼻子、在外公外婆開的店裡遊蕩、因為像是個乖女孩的技藝所以學了鋼琴、明白那種大人都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后愜意、知道「覺得窮」背後那種無法填補的缺乏與自卑感.......而那時我們都是小孩,處在日正當中的時節,跟著無盡的時間與陽光跑動,被簡單又複雜的家族愛攬抱牽扶,即使差了十年也是一樣的姿態。 現在則逐漸地體會到伴隨意識到一切都在流逝的孤寂感,誠如江鵝小姐所述,那是流淌在血液中,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東西,不會因為有任何人陪伴,或有任何人共感而消失。有時甚至為此感到舉步維艱,最近頻繁地想起了過往的一些離去,一些不告而別,一些無法再做什麼終將會到來的,我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淡漠,可以釋懷,可以很酷地說其實我已經幾乎要忘了,畢竟這就是人生,而我是一個豁達的大人了啊,可是事實是終究就是忘不了。來到自我書寫與檢閱的時刻,一旦刺穿那個關鍵部位,注定那份孤寂就要汨汨流出來淹沒自己。 然後我就是對有阿嬤在的故事特別沒抵抗力吧,因為我也是被阿嬤寵大的小孩。我阿嬤最愛漂亮了,我永遠記得,她入殮時禮儀師幫她畫好了妝容,讓她看起來就像小時候要帶我出門時那樣美,但那時的我是更久以前要被爸媽帶回臺北時拍著車窗大哭的小女孩,今後也有一部分一直會是吧。那好像就是我最後一次回到有童年回憶在的嘉義老家。讀著江鵝寫到阿公阿嬤的逝去就像看到自己那段也重新上映(即使它們根本不同),投映出心中那份物是人非的傷感,時間的推移是這麼歡欣把我們推往高峰,又決絕地把他們自高峰拉下,我們都無從抵抗,只好先就著她寫成的精準描述哭成狗。(什麼爛結論) 再倒帶回到具有夏日影子的小學時光,我和那時的摯友A騎著腳踏車在社區亂逛,在竹林裡找到了一條下坡產業道路,從我們所在的山丘上通到下方捷運柱子底下的私人田地,那時的我們不知哪來的大冒險勇氣,一路緊抓著對方往下走,我記得那時已經黃昏,天空很高很遠,田地的主人很訝異我們為什麼能走進去,A一直很緊張抓著我。現在想來A就是那種很有氣質與氣勢的鋼琴女孩,既乖巧也叛逆,輪廓還有點像混血兒,我們要好到連我的青梅青梅摯友K都有點嫉妒,我們曾經交換琴譜彈同一首歌。本來以為同個國中的我們也會一樣好,但在某個時間點A與我漸行漸遠,我曾經不只一次問她為什麼對我冷淡起來,她只笑著推說沒有,但表現得不想再搭理我。我不死心地想打破砂鍋問到底,有一天在公車站攔下她,求她跟我說真話,她原本還是微笑打發我,直到我擋在她面前說你可以不要這麼笑嗎,她突然從微笑轉為厭憎的樣子說,好啊,這就是你要的真話。 在那之後A頭也不回地走了,從此我再也無從得知真話背後的涵義與脈絡。我想我一定是做了什麼嚴重的事,但那究竟是什麼呢,時至今日大概也快要二十年了,我還是只能憑空臆測,甚至猜想A也許一開始就恨我,那樣的話我彷彿會比較輕鬆。在無意中犯下什麼傷人過錯的恐懼,對我來說有時遠遠超過在友誼中得到的快樂,大部分時候我可以對自己說已經沒事了,不會再發生了,這份痛苦偶爾還是會以我想像不到的方式湧上來,我會想,這和許多人更巨大的人際痛苦比較起來(好啦我其實又覺得痛苦是無法比較的,真的是好矛盾),是多麼微不足道,也就恥於講些關於我有如老太太裹腳布般的小破事。所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一再想起這些,然後就在這裡寫了出來。(不是本來要講江鵝的書心得嗎) 最後一次見到A是大學學測,我在自己高中的走廊上看到她在人群裡,那時我一瞬間想如果她也看到我的話,我應該說些什麼呢,但她終究是沒有(或避開)看到我,就這樣,我有預感我可能一輩子再也不會再見到她,不過誰又知道呢。我們交換的琴譜好像還在,然而我已經忘記該怎麼彈那首歌很久了。 一直覺得夏日之於我,像是某種蘇活的節慶。因為炎熱而從休眠中被激活躁動的感覺,但這個夏天似乎和以往不同,除了一直睡,一直累,一直茫然,也一直哭,沒什麼躁動但好像的確本來麻木的感受被激活,想要離群索居暫時泡在各種書寫與整理之中,同時理解到自己還是離不開人,離不開那些愛著的時候穿透你的一切,伴隨著汨汨流淌的寂寞或是血淚(突然很嚴重),也許不是好事,也許也是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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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omeone, Somehow, Somewher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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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ecember 20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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